第九章
卡卡西挡在少女身前，回头焦急呼唤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她犹如睡着一般安静的侧躺在他的身后，从前他最爱看她的睡颜，卸去了坚强骄傲的她像极了柔软的樱花，赏花人痴痴看着，却一步也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不小心弄碎了花瓣。
而此刻……
发丝被汗水黏附在脸颊上，总是泛着活力的双眸紧闭，她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温热的血液染湿了身下的泥土，就连呼吸也变得微不可闻……
缓缓转过头，蓝色的电光在银发男人手中躁动闪烁，电流互相冲击出万千雷鸣，奔腾着照亮他狠戾的黑瞳。
从善的修罗重新归于地狱，手握阎王的厉令在蚀骨的业火中嘶声低吼——
“你，该死！”
话虽这么说，但是当被断了右臂的渡川撕开空间卷轴逃命的时候，卡卡西也没有强留。
比起任务，比起渡川，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
樱……
来不及赶回村子，他抱着小樱赶到了最近的小村庄，细心将她安置在了村民为他们空出的房间中。
他不会医疗忍术，只能用物理方法为她清理伤口。看她在睡梦中痛到蹙眉，一颗心也被自责和懊悔充斥着。
都是他不好……如果他没有允许她参加任务，如果他能来的更早一点……
小樱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樱？”卡卡西回过神，柔声开口唤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虚无中漂流了多久，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就好像自己便是这虚无的一部分。
只有一道悲切的声音包裹着她，让她知道自己和周围的虚无之间还是不一样的。声音殷切而又绝望，像是焦急的唤着一件即将跌落的珍宝。
被这声音主人爱着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她在心底有些羡慕的想着。
呼唤声在一点点变得清晰，男人的声线带着微微的沙哑，像是脚趾踩在柔软的草地，在心尖上映射出微微的痒。
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包裹着她的音节。
樱。
真好听。
碧绿的眸子睁开，似乎是因为刚刚醒来的关系，眼中带着几分迷茫之色。
“樱？”卡卡西的黑瞳中终于闪现了一丝亮光，“你醒了。”
终于醒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永远的失去她了。
“好痛……”她在卡卡西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身，疑惑的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纱布裹成木乃伊的身体，“我这是……？”
伤口上的疼痛一点点撕扯着她的神经，将那尖锐的疼痛尽数传向她的大脑。
痛的她有点委屈。
“樱太乱来了。”卡卡西替她理顺被枕头压乱的头发，满眼心疼与怜惜，“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暗部吧。樱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
“樱？”她怔怔的看着坐在她床边的男人失神呢喃，一腔委屈在男人的柔声安慰中化作了眼眶中温热的液体滚落。
在那虚无的深海中，就是他的声音吗？他呼唤的那个樱……是她？
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他的身影在眼眸中越来越清晰。
他的脚边放着酒精棉签和纱布，一身忍者装束，袖子向上卷了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脸被面罩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硬朗的轮廓，以及眼眸中关切的温柔。
微微泛黄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渲染进了温暖的颜色中，一对黑瞳笑起来便会变成一对弯弯的月牙，而左眼处一道落下的刀疤又给这温柔的笑意增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是因为刀疤的关系吗？为什么在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莫名有些心疼？
不知不觉间，小樱的泪水流了一脸。卡卡西认命的叹口气，伸出手指去帮她擦掉。指尖刚刚触碰上她的肌肤，却在她开口的下一秒猛然愣在了原地。
“你是谁？”
以为又是她调皮的玩笑……
可是她眼眸中的活力因子仿佛都在一瞬间沉默了下去，目光因懵懂而澄净，唯有微微颤抖的嘴唇和紧抓着被子的手指彰显出她此刻的紧张。
心脏在刹那间几乎停跳，卡卡西的手指颤了一下，勉强露出笑意，“樱，不要闹……”
“你是谁？”小樱固执的问道。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她却勉力忍着连哭也不敢大声，生怕会惹他不高兴。
“抱歉……你似乎认识我……可我把你忘了。”
小樱默默低下头，泪水落在被子上，形成一片濡湿的痕迹。
“对不起……”
卡卡西怔怔的伸出的手如雕塑般静止在了半空。只差一点点，他就能碰触到她柔软的发丝，像以往的千千万万次一样，轻轻的摸摸她的头，开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是这一点点的距离怎么也缩短不了。反而越来越遥远。
卡卡西从来不知道呼吸是这么的艰难。
他来晚了。这一次他没有保护好小丫头，他放在心尖上护着、不敢靠近也不敢碰触的小花……
把他忘了。
“樱。”
他小心翼翼的唤她，心中突然漫上无限的恐惧，他想捧住她的脸仔细看看她是不是在骗人，这是不是为了报复他来的这么晚，而开的一个拙劣玩笑。
可他不敢。
当过去的一切都被否定，曾经的点点滴滴都被遗忘。他人到中年最后所珍视的一点温暖也被全部抹煞……
“对不起。”
小樱哭的梨花带雨，还想要说什么，一抬头却看到银发男人黯然神伤的模样，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急忙伸手胡乱的抹着脸上的泪痕，
“抱歉我把被子弄脏了，你放心我会洗干净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近乎祈求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自己唯一能握住的救命稻草，“你不要讨厌我……我会洗的很干净……”
卡卡西这一生凄苦的经历不少，曾经失去同伴那般尖锐刺骨的痛苦也在麻木的暗部生活中化为钝钝的伤疤，一疼就是二十年。
他本以为，他不会再心痛了。
可是这一刻，明明是他没有保护好她，她却因为哭湿被子这种小事而慌乱的向他道歉。
第一次，他心疼的想哭。
为什么她永远这么懂事？曾经是，现在失忆后也是。
她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好像什么也打击不了她的勇敢和坚强，明明还是调皮捣蛋和长辈撒娇的年纪，她却成熟的飞快。
别的上忍都在担忧自己的学生不够自律，他却担心她会努力到忘了休息。
为什么要那么辛苦的快速成长呢？她明明可以多依靠一下她口中的“卡卡西老师”的……
“樱没有做错。”卡卡西握住她抓紧被子的手柔声安慰，“樱想弄脏多少被子都可以，任性一点也没关系，软弱一点也没关系。”
卡卡西微笑，“有我在。”
不要再独自一人背负了，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樱，你可以依赖我。
或许是身体负荷太大了，小樱只醒了一会，便再次昏睡了过去。
卡卡西默默拿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在她身周设下了守护结界。
转身走出房门，夜色如水般将他包裹。卡卡西的表情隐没在面罩和夜色之下，只有木叶的护额反射着微弱的月光。
远远的传来一声烟花绽放的声音。接着越来越多，渐渐在夜空中绽成绚烂的一片。
花火祭的烟花大典，即使在这里都能隐隐听到木叶村中的欢呼和喧闹。
可卡卡西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冷。
樱不记得他了。
明明他昨天才决定向她更靠近一步，可一转眼——
他连作为老师守护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连默默看着她的身份都没有了。
半个天空仿佛都被点缀上了灿烂的光辉，彩色的流焰滑过夜空，迎接幸福的叹息。
卡卡西看不到。
他背对着这一年一次的盛景，犹如烟花绽放后沉默落下的灰尘，绚烂与他无关，盛放与他无缘，他堕落在无人问津的黑暗，孑然一身。
胆敢夺走他的东西，就要付出代价！
当时虽然放走了渡川，但若是这样便丢掉了线索，他就不是卡卡西了。
赶回初见小樱的地点，一路沿着帕克留下的记号追赶，很快便赶至帕克的身边。
“卡卡西。”帕克正在一处树丛中低头刨着爪子，头也不抬向前一指，“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昏迷不醒，就在前面的山洞里。”
“谢了。”卡卡西淡淡回应，飞快的打量着前面不远处的黝黑洞口，双手飞快结印，竟是准备孤身一人潜伏过去。
“卡卡西！”帕克急忙阻止，“从现在的情报来看，其中有一人极擅长用药，何况其他两人能力不明，不如还是先等暗部汇合……”
“我不想等。”卡卡西冷硬拒绝，语气中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手中术式完成，他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原地。
帕克怔住，连爪子都忘了放下。下一瞬山洞中便传来阵阵骚动，几道身影跃出洞口，转瞬间便扭打在一起，亮起的查克拉光芒将周围照的纤毫毕现。
银发男人极速穿梭在战场中，即使面对着以少对多的不利局面也仍旧不见丝毫劣势。一对黑瞳冷漠的看着鲜血在空中飞溅，手中雷切翻滚怒吼，犹如死神手中渴血的镰刀。
褪下了平日里慵懒的面具，帕克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卡卡西曾经的回忆苏醒。
那个永远冷着一张脸，漠然到让人毛骨悚然的暗部少年，怀抱对自己的恨意，麻木的做着暗部见不得人的任务，每走一步都踏着别人的血液。
负责这次任务的暗部闻声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身穿黑红云袍的四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唯有一个男人犹如一座雕塑般低头半倚在石壁上，阴影笼罩着他的身体，只能看到他一头银发依旧乱糟糟，绿色马甲上沾染着片片暗红色的血迹。
明明是战斗的胜利者，却莫名给人感觉无比颓废。
“火影大人！”
暗部小队单膝跪地，一身铁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我们来晚了。”
卡卡西僵硬的动了动。平日里总是温和笑着的黑瞳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戾气，犹如在夜色中未收鞘的凌厉刀锋。
“把他们带回去，严加拷问！”
特意将“严加”两个字咬紧了才吐出口，暗部小队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了然的低头应是。
火影大人生气了……好可怕。
评论(2)